文 / 夜璃緋
「我再問一次,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時間回到現在,第一次詢問未果的六道骸再一次開口,原本維持在臉上的微笑早已隨著耐性磨光,去了偽裝的他令在場的眾人感到陌生及莫名的恐懼──生命被威脅的恐懼。
沒人見過這樣的六道骸。
就算在殲滅任務中進行單方面的屠殺或是面臨被擊殺的絕境時,他也總是帶著從容不迫的優雅笑容藐視著世界的一切……像這樣真實的將情緒呈現還是頭一遭。
為了雲雀恭彌。
「澤田綱吉。」見對方支支吾吾的說不出個所以然,異色雙眸中湧現的濃烈殺意更甚一刻之前。
「六道骸你這傢伙竟敢……!」
「現在最好不要做出任何愚蠢的行為,獄寺隼人。」完全不把後方那個因為首領不被尊重而快要氣炸的嵐守放在眼裡,他頭也不回的開口,「否則我會馬上讓這裡成為地獄。」沒有溫度的聲音讓在場所有人不禁一顫。
現在的他可沒什麼耐心。
懷中細碎的顫抖未曾停過,一雙小手將前襟抓個死緊,自胸口傳來的溫熱溼意就像是開閘後的洪水無止盡的漫延。
向來孤傲如浮雲的人兒在發現自己變成這副德性之後,究竟遭到多大的打擊與委屈?本該自由翱翔的雀鳥被硬生生折去美麗的羽翼,又是何等的震撼與絕望?
他們懂嗎?不懂!
眼神凌厲的睨視著那些不敢妄動卻又想看笑話的幾個人,他輕柔的拍撫因啜泣而顫動的瘦弱背脊,不捨及憤怒正拉扯著他的理智。
「我、我也不知道雲雀學長為什麼會這樣……」深深吸了口氣,開口的同時澤田綱吉只覺雙腿有點發軟。
「喔?」詭異的雙色眸子危險地瞇了起來,上揚45度的唇線讓人不寒而慄。
「是真的……!」見對方似乎不相信自己,他鼓起勇氣為自己辯駁,「我一來就見雲雀學長難受的倒在地上,然後就變成你現在見到的樣子了!」
「他說的是真的,六道骸。」不知何時回來的里包恩將門帶上,平板無波的聲線緩衝了這一觸即發的氛圍。
「阿爾科巴雷諾。」側過身,他斜睨著身後已經成長到少年樣子的彭哥列門外顧問,毫無笑意的俊顏上正掛著一副「不給我個解釋,就馬上滅了這裡」的表情。
「夏馬爾那裡會有你要的答案。」他習慣性的壓低帽緣,給了六道骸這麼一個回答。
「那麼,請你轉告他。」看了眼懷中似乎已經哭累的小東西,緊閉的雙眸還帶著些許的痕淚,「輪迴的大門隨時為他而開。」攏了攏包覆著雲雀恭彌的大衣,六道骸悠悠地說著,一如來時的從容愜意往門口走去。
他決定先帶心靈創傷的雲雀恭彌回去,說不定還要輔導一番。
「喔,對了……還有你,親愛的彭哥列。」開門的同時,他像是想到什麼似的動作一滯,在看到對方瞬間慘白的臉色後,帶著戲謔的笑容在眾人的目送下離開。
……有沒有首領當得像他一樣苦命的啊?眼看著自家霧守在丟了句讓他膽顫心也驚的話後就這麼瀟灑離去,澤田綱吉再一次忍不住的為自己感到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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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兩人的居所,六道骸對著一起回來的庫洛姆和草壁哲夫吩咐了些事後,便帶著懷中熟睡的人兒回到房間。
「還真是有點傷腦筋呢。」站在床邊,六道骸看著被淚水及汗水給沾得一身濕的小小戀人,顯得有些煩惱。
輕輕撥開服貼在頰上的柔軟長髮,露出一張被悶得泛紅的臉蛋,看了看因為一身不適皺而在一起的細眉他思考了會兒,決定先處理雲雀恭彌這一身狼狽。
卻沒想到,才剛要鬆開緊捉著自己衣襟的小手將之安置在床上,本該睡著的人兒就這麼驚醒了。
「恭彌?」
雲雀恭彌在雙手被移開的一瞬間,赫然睜開仍帶著薄淚的鳳眸,不由分說地抬起裸露在外的雙臂緊緊環著戀人的頸項,也不管因為動作過大而滑落的襯衣使得自己近乎赤裸的身體暴露在空氣中。
「這樣會感冒的,恭彌。」趕緊再將大衣披上開始打顫的纖弱,「你在這等我去放個熱水,然後把你弄乾淨,好不好?」他柔聲哄著,一邊拍了拍埋在自己肩窩上的小巧頭顱。
然而,雲雀恭彌僅是用力的搖了搖頭,任憑流瀑般的長髮隨之輕揚,環在頸子上的手又緊了些,倔強的沉默著。
明白戀人這舉動背後的極度不安與恐懼,「已經沒事了,別擔心。」六道骸心疼的收緊雙臂,輕輕吻著小小的腦袋,「不會丟下你的,不會了。」
也許是真的累了,又或許是那在耳畔低喃的嗓音太過溫柔且令人安心,雲雀恭彌白瓷般的雙臂總算鬆了些,乏力地將一縷深藍糾纏在精緻的指掌間,乖順的由戀人把自己抱入浴室洗淨一身的不適。
「吶,恭彌,說說話嘛。」擦拭著那一頭柔亮的烏黑秀髮,六道骸的聲音顯得有些無奈,「至少讓我知道你怎麼了。」
從回來開始到現在,不管他怎麼問怎麼勸,雲雀恭彌就是不肯開口說半句話,頂多以搖頭或點頭的方式回答自己的問題。就連還在總部的時候,他也只是默默的流著淚,一聲不吭得令人心疼。
「你這樣我很擔心。」替雲雀恭彌擦乾髮後,他蹲了下來讓自己的視線與坐在床沿的人兒平齊,將小手納入掌心輕輕摩挲。
只見頭上的那一雙貓耳抖了抖,雲雀恭彌垂首直直盯著被握著的手,沉默。
「……我到底該拿你怎麼辦呢?」挫敗的低下頭,六道骸隻手揉了揉發疼的額,剛辦完任務的疲憊讓他看起來有些憔悴。
「……骸。」就在六道骸打算放棄的前一刻,近乎不可聞的聲線隱隱約約地自上放傳來,很輕。
「咦?」靈敏的聽力自然是捕捉到這細如蚊蚋的低喃,他倏地抬起頭,「恭彌,你剛剛是不是叫了我的名字?」
……有必要那麼興奮嗎?愣怔於對方過大的反應,雲雀恭彌不解的點點頭,半掩在寬大衣擺下的黑色貓尾無意識的晃了晃。
「總算肯開口了呢。」像是放下心中那一塊將他壓得喘不過氣的大石,六道骸放心的笑了笑。
若是這磨人的小傢伙打算就這麼沉默到底的話,他可就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
要知道,雀鳥倔強的沉默足以急死一個憂心如焚的……藍色鳳梨?
「告訴我,好不好?」輕輕撫摸著白嫩的臉頰,「讓我知道,你為什麼不想開口?身體有沒有哪裡不舒服?」他再一次耐心輕哄,只希望這從不輕易示弱的人兒能明白告訴自己他現在的一切狀況。
頰畔傳來的溫度很暖,雲雀恭彌眷戀地蹭了蹭,然後盯著那流露著擔憂和疲憊的眸子猶豫了好一會兒,才緩緩朝戀人伸出手,小巧的掌在空氣中抓握了幾下。
「怎麼了?」靠上前讓對方順利攬上自己的頸子,他索性抱起嬌小的身子靠著軟枕坐在床上,挪動了下身子好讓雲雀恭彌能躺得舒服些,也讓自己稍稍舒緩一下連日來的倦意。
然而懷中的小東西卻在抱住自己後將精緻的臉蛋埋在肩窩裡動也不動,叫喚了幾聲也再無回音,直到六道骸以為戀人又睡著了,稚嫩的軟音這才悶悶地自頸間傳出。
「聲音……」雲雀恭彌頓了下,「變得好奇怪。」
「聲音?」耳畔清晰的嗓音,不復以往的低沉與磁性,取而代之的是屬於孩子尚未變聲的柔軟與稚氣,「所以恭彌才不想說話嗎?」
肩上的頭顱輕輕點了下,接著開口,「而且……」
「而且?而且什麼?」等了會兒卻不見下文,六道骸困惑的看著懷中仍不打算露臉的人兒,只覺得那細瘦的雙手緊了些,完全沒有放開也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意思。
……啊啊,原來是這樣嗎?恭彌果然是恭彌呢。
縱使雲雀恭彌不想說,就十幾年來自己對戀人的了解,六道骸毋須多想便釋然地笑開了顏,拉開環在頸上的手,輕輕捧著透白的臉蛋讓正鬧著彆扭的人兒面向自己。
「不要緊的。」溫柔地落下安撫的一吻,六道骸的額輕輕靠上對方的,「不管恭彌變成什麼樣子,恭彌還是恭彌。」
「……不討厭嗎?」瞟了眼異色雙眸,輕軟的嗓子自嘲似地開口,柔軟的雙耳隨情緒黯然垂下,「就像草食動物一樣。」
很諷刺不是嗎?
竟然變成自己最厭惡的草食動物。該死的脆弱。
然而最令他感到害怕的,是六道骸無法接受這樣的自己……
「怎麼會討厭呢?」變得這麼可愛,讓他想好好的捧在手心上寵愛都來不及了。六道骸在心底默默補上這麼一句說出來極有可能會被咬殺的話。
「可是……」雲雀恭彌還想再說些什麼,卻讓唇上傳來的溫度打住,窩心得令他有想哭衝動。
「不管恭彌變成什麼樣子,恭彌還是恭彌。」重覆著同一句話,六道骸輕輕順著有些凌亂的黑色長髮,「其他人怎麼想或怎麼看你,都與我無關。」
「因為這裡,從來只有恭彌。」牽起戀人的小手貼上自己的心口,他笑得溫柔。
所以,無論發生什麼事,他不會離棄,更不會放手。
因為他是他在經歷了六世輪迴後,唯一的羈絆與歸屬。
|| 未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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