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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夜璃緋

×第30、31衍生。

×有車震(假的)。

 

 

【其六】

 

 

──韓兄弟臨死前將這些孩子託付給了我,我便自作主張,將他們收歸門下。

──能把他們列入四季山莊門牆,是韓兄弟畢生所願。

 

 

──亦是我之所願。

 

 

周子舒有點恍惚,對於四季山莊突然多出十八名弟子這件事,他的內心百感交集。

 

想當初年少繼任四季山莊莊主,為了保護山莊,他帶著僅剩的精銳投靠晉王,卻未想包含自己在內,全都淪為權力下的鷹犬。

 

做了許多違心之事,殺過許多違心之人。

 

最後,八十一人,九九歸一,全葬送在他手裡。

 

原以為他這一生終將背負著這一切,踽踽獨行,直到生命終了。

 

沒想到,老天虧待他半生,卻在最後的這三年,讓他得了張成嶺這麼個徒弟,又將幼時無緣的二師弟尋回,亦成此生最重要的人。

 

現在,就連當初隨他一起進入天窗的山莊舊部也有了延續,不只使得四季山莊傳承有望,重振山莊也指日可待。

 

而且……

 

 

──四季山莊二弟子,參見莊主。

 

 

「阿絮,發什麼呆呢?」溫客行的聲音自上方傳來,揉合著溫溫淺淺的笑意,他抬頭望去,那雙稍早前還盈滿凌厲殺意的眼睛,止不住愛意流轉。

 

而且,這個人啊,總算肯以四季山莊二弟子的身份,站在他身邊了。

 

周子舒報以清淺一笑,並未回答溫客行的疑問,「你……」他猶豫著開口,溫客行卻已讀懂了他欲言又止的關切。

 

「我沒事。」溫客行抬手撫平那微蹙的眉心,「你啊,才是現在最讓人不省心的那一個。」他想將懷裡的人攬得更緊些,又怕弄疼這人滿身的傷,只得低下頭輕輕將額靠上他的。

 

「你可知道,當我在牢裡見到你……滿身是血、了無生息似的,我……」溫客行一想起初闖天窗見到周子舒的心情,還是有些後怕。

 

鬼谷谷主哪怕毀了自己與這濁世共焚,都無所畏懼。

 

但溫客行卻獨獨害怕失去這被他視為珍寶的人,他的光。

 

差那麼一點,他就要讓整個江湖為他陪葬。

 

幸好。

 

「我知道。」瞧溫客行比自己還要難受,周子舒想到自己一開始根本就沒有打算活著出來,虛浮的聲音不禁又軟了幾分,「老溫,抱……」

 

猝不及防的一吻,將他未說完的歉語悉數封緘。

 

溫客行溫熱的鼻息淺淺地撲在臉上,柔軟的唇瓣輕輕蹭著他乾裂的唇,帶了一點不確定及小心翼翼。

 

更多,是再也藏不住的不安與恐懼。

 

有這麼一個人,把自己的命看得比什麼都重要,周子舒長久以來兀自堅毅的心,這一刻盡數繳械在溫客行的溫柔裡。

 

他在盈滿深情的凝視中閉上眼,像是某種信號,輕吻在黑暗中深入蔓延,溫存繾綣,細細侵蝕著每一吋柔軟,親暱地令蒼白的臉頰慢慢浮上一抹紅霞。

 

這個吻並沒有持續太久。

 

「哐啷!」平穩行駛的馬車非常不合時宜地重重一震,震得兩人恍若大夢初醒般。

 

還是溫客行先反應過來,趕緊將還在發懵的人重新抱穩,就怕周子舒被這突來的震蕩牽動傷口,同時仔細地把那顆隨車晃動的腦袋按在肩窩,只為盡可能讓他在舟車勞頓中能減輕幾許不適。

 

「抵達七爺府上尚需要一段時間,你先睡一會兒。」溫客行帶笑的聲音在耳畔輕輕響起,低低沉沉地,引人入夢,「有我在呢。」

 

連日來都未曾好好休息過的周子舒,乖順地半垂著眸,沒多久就這麼在溫客行的懷抱裡睡著了。

 

沉入夢鄉前,能感覺到溫客行的手輕輕撫著他的髮,在額上落下愛憐的一吻。

 

當他再次醒來,已被安頓在陌生的房間裡。

 

周子舒半睜著疲倦的眼,盯著房頂還未反應過來,身旁正傳來布料磨擦的窸窣聲,眼尾處似閃過一抹紅。

 

「老溫……?」下意識想起身去看,卻牽動蝴蝶骨傷處,撕裂般的痛使他倒抽一口氣,原就滯塞的內息一岔,喉間湧上一股子腥甜,「咳……」

 

「欸,別動……!」方著好外袍的溫客行聞聲,趕緊過來將人扶好躺平。

 

儘管為了避免壓迫傷口,床上已被鋪上一層透氣、質地既厚又軟的料子,可這一下也仍不免讓周子舒疼得直冒汗。

 

「大巫說了,給你吃的丹藥估計藥效已退,你若未醒倒也還好,醒了難免一番折騰。」溫客行拭去他額際的冷汗,再抹去唇角沾染的血沫,「是不是我吵到你了?」

 

「沒的事……」

 

周子舒說話的聲音很輕,彷彿風一吹就散,蹙著眉又笑著的模樣,溫客行看得連心都跟著糾起來,「大巫過會兒就進來給你診治,你先別再說話了。」

 

片刻後,大巫便是看到這樣的畫面──溫客行靜靜地坐在榻邊,將周子舒那稍顯冰涼的手握在掌中輕輕摩娑,凝視著那張憔悴的睡臉,不知道在想什麼。

 

見大巫進來,溫客行隨即起身退至一旁將位置讓出來,「大巫,阿絮的傷就拜託你了。」

 

「烏溪……」聽見動靜的周子舒也睜開眼,話語中滿是故友重逢的欣喜。

 

「周莊主,敘舊的事,等我把你這一身的傷處理好了,再來說吧。」

 

他動作俐落地拉過周子舒的手搭上脈,屏息凝神的一臉嚴肅,使一旁的溫客行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半晌,「周莊主,得罪了。」他掀開周子舒那身囚服檢視傷口,與傷處沾黏許久的布料被生生扯開,周子舒忍不住吸了口涼氣,模糊的視線裡隱約看到溫客行又一臉恨不得傷口長在自己身上的表情。

 

傻樣……

 

等待的時間總是漫長,尤其對一顆心總是繫著周子舒傷勢的溫客行來說,一分一秒都是煎熬,直到大巫替周子舒攏好衣襟,他才急切地開口,「如何?」

 

大巫先是看了眼一臉淡然的周子舒,又看看比當事人還要著急的溫客行,想起剛進房間的情境,會意一笑。

 

「若換成別人,我或許只有三成把握,但既是周莊主,溫公子便大可放心。」

 

溫客行聞言,不着痕跡地鬆了口氣,回過頭去時已然是歡欣的神情,與周子舒相視一笑。

 

廂房外,此刻也有一群人正焦急的守在外頭。

 

「主人,那個癆──咳、周絮怎麼樣?大巫如何說?能治嗎?」

 

前腳才剛踏出房門,七爺等人立刻迎了上來,溫客行先甩了個警告的眼神給自家咋咋呼呼的丫頭,「阿絮需要休息,妳可小聲點。」

 

後才向眾人續道,「大巫說有辦法治療阿絮的傷,不過這段時間務必要讓他好好靜養,等身體調理至最佳狀態,方能行取釘之術。」

 

「那可真是太好了,溫公子。」一旁靜靜聽著的七爺北淵笑道,「這下,我們都可以放心了。」

 

看著眼前這位溫潤如玉的俊秀公子,溫客行內心無比的感激,「二位如此為阿絮不遠千里,只要能治好他的傷,溫某今生定會盡我所能報答高義。」他朝七爺深深一揖,語氣裡帶著連顧湘都沒見過的懇求。

 

七爺聽了只是一笑,「溫公子言重了,我跟他啊……那早已是過命的交情了,偏生這人清冷可恨得很,這麼重要的事也不予我們知曉,全沒拿我當自己人。」他講著講著竟抱怨了起來。

 

「七爺和阿絮,從前就認識?」

 

無緣參與周子舒的過去,一直是溫客行心中的遺憾。

 

誠如張成嶺所說,他們就差那麼一點,便能一起長大了。

 

也因此,他羨慕那個沒有機會見面的九霄師弟,羨慕至死都為周子舒盡忠的韓英,也羨慕與他有過命之交的七爺。

 

他們或多或少,都是在周子舒的生命中,佔有一席之地的人。

 

卻獨獨沒有他。

 

剛開始的時候,他甚至有點嫉妒張成嶺那傻小子,能夠毫無顧忌、正大光明的以徒弟的身份站在周子舒的身邊。

 

他溫客行除了朋友、知己,卻什麼也不是。

 

鬼,是不能站在陽光下的,一旦碰到了光,只有灰飛煙滅──不過,就快要好了。

 

「咿呀──」

 

大巫推開房門的聲響打斷了七爺正要娓娓道來的過往,他將一張藥單交給平安。

 

「周莊主此番傷勢,內外交迫,耗損嚴重。」大巫沉聲道,「這幾日盡可能先養好精神及傷勢,再來著手處理七竅三秋釘,到時需有高手護法,還要請溫公子襄助一臂之力。」

 

「我明白,如此便有勞二位了。」溫客行接著轉向站身後的小丫頭,「阿湘,這幾日你和曹尉寧就在七爺府上好生待著,替我照看阿絮。」

 

顧湘睜大一雙水靈的眼睛,一臉疑惑,「主人,你這是又要上哪去啊?」她不明白對自家主人來說,現在還有什麼事情,比躺在裡面的周子舒重要。

 

「殺人。」

 

溫客行笑著,顧湘卻清清楚楚看見,那雙上一秒才笑意盈盈的眼底,閃過冰冷陰鷙的殺氣。

 

 

 

 

 

|| 未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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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琉璃月下 ‧ 緋色的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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