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夜璃緋
──安心的睡吧。
──這次,換我陪你一起……
彭哥列家族與傑索家族在雙方第十代首領的率領下,終於為兩大家族百年以來的血腥鬥爭史劃下句點。
然而,儘管贏得了勝利之神的眷顧,卻也阻止不了死神無情的降臨……以悲傷為名所寫下的結局,在這下得淒厲的雨夜中,永遠不會完整。
彭哥列,還是晚了一步。
他們,終究失去了霧之守護者,六道骸。
「雲雀學長……」暖褐色的眸中是止不住的悲痛與遺憾,看著那人孤傲挺拔的背影,澤田綱吉知道,他們都沒有放縱情緒崩潰的權利──即使他們同樣親眼目睹霧守臥倒血泊的那一刻,即使溫熱的腥紅在雨中滑開冰冷絕望的弧度
因為那個人,那孤高如浮雲的他,雲雀恭彌,比在場的任何一個人更痛更悲傷,卻平靜得令人心疼。
「雲雀學長……」對方的沉默讓澤田綱吉感到一股強烈不安。
失去了霧的雲,失去了湛藍世界的雀鳥。
是否會為了追尋迷失在彼方的那抹飄渺,跟著消逝?
──雲和霧,從來只有彼此,在這殘酷殺戮的世界。
擁著懷中失溫的身軀,雲雀恭彌就這麼靜靜的凝視那張像是熟睡般沉靜的容顏,俊秀的臉上沒有任何情緒。
或者該說,他不知道此刻應該要有什麼樣的表情什麼樣的情緒。
澤田綱吉以及其他人在耳邊殷切呢喃了什麼,他不想聽更不想理會,關心的言語及憐憫的神情更不過是他們自以為是的藉慰,他雲雀恭彌不屑也不需要。
「收起悲傷吧,雲雀。再難過也無法改變六道骸死亡的事實。」里包恩是這麼沉重的開口,而他仍是回以令人窒息的死寂。
他們什麼都不懂。環抱那人的雙手更緊了些。
什麼哀慟欲絕什麼痛徹心扉,這些膚淺的詞彙根本就無法用來形容靈魂被一絲一絲剝離的痛楚,就連所謂的「哀莫大於心死」也顯得可笑。
心若死,便無知無覺,又怎能感受得到那深入骨髓融入血肉,甚至連呼吸都能將之撕裂的痛?
緩緩抬起染上些許血腥的修長纖指,他描繪著那總是笑得一無所有的輪廓,以豔紅的點妝細細勾勒出曾在這張臉上佇留的記憶,鮮明得刺痛了他的眼。
那些溫柔的悲傷的快樂的痛苦的,只屬於他們的曾經,一幕幕的在看似無波的黑色湖泊中漾開一圈又一圈的漣漪,不給餘地的將他束縛。
而他,甘之如飴。
偏涼的指尖悄悄地降落在緊閉的眼,詭譎卻邪魅的異色眸子如溫馴的幼獸,在薄紗似的眼簾下沉睡。
──他還記得,這雙再也不會睜開的瞳眸,曾經帶著醇酒般濃烈的情感赤裸裸地將他焚燒,從此沉淪在那片幽藍的汪洋。
無聲地滑過英挺的鼻樑,柔軟的指腹眷戀地摩挲著不再如蝶翅輕舞的唇瓣,冰冷得令人發寒。
──他還記得,這總是掛著一彎優雅卻戲謔的唇,曾經帶著信徒般虔誠的吻,撫去他隱藏在冷傲之下,不予人知的倉皇與不安。
沿著微僵的頸側,短暫停泊在被開了道口子的寬闊胸膛,掌下的脈動早已冷卻。
最後,如音樂家在琴鍵上如雀鳥輕巧躍然的手,安靜的依偎在厚實的掌心,像是渴望挽住最後一絲殘溫似的十指交扣著。
──他還記得,這安棲著無數夢境的胸懷及為自己撐開一片天的雙臂,曾經在每個有他相伴的夜晚,為淺眠的自己構築一個能夠無夢安睡的世界。
『安心的睡吧,有我陪你。』他總會在將自己擁入懷中後這麼輕聲耳語,即使他比自己更難以入眠──因為六世記憶的無情糾纏,就像沒有出口的迷宮,只能不斷重覆著所有的血腥所有的罪惡,直到輪迴盡頭。
──安心的睡吧,有我陪你。
──恭彌。
耳邊似乎還清晰的迴響著低柔的嗓音,雲雀恭彌以失了鋒芒的雙眼將懷裡的身影烙印在記憶深處,一次又一次的撿拾他們破碎的現在及未來,細細地收藏著。
他將承載這些被迫遺落在殘酷世界的碎片,到下一世重新拼湊只屬於他們的,平凡的幸福,和他一起。
在眾人哀戚的氛圍下,雲雀恭彌俯身吻上蒼白僵冷的唇,壓抑許久的清淚終是潰決。
很行啊,六道骸……竟然讓他像個草食動物一樣哭泣,這筆帳絕對要算清。
所以,可別走得太快,否則咬殺。
靜如秋潭的臉上漾開了笑顏,很清、很淺,稍縱即逝。
「雲雀學長,醫療人員已經到達了,你的傷也……」澤田綱吉幾步上前,卻瞪大了疲憊的眸子,「雲雀學長!!住手──」驚愕的話語伴隨著崩潰的情緒,在空盪的廢墟中響徹了喪鐘般的哀鳴。
已經,太遲了。
無論是來不及挽救的霧守,還是一開始便打算隨之而去的雲守。
那一瞬間,在雲雀恭彌發動匣兵器將兩人包圍的瞬間,那抹像極了六道骸的、彷彿一無所有卻釋然的笑意,讓澤田綱吉清楚的明白,一旦失去了彼此,這個世界對他們來說便無任何意義。
任誰也無法將他們留下。
縹緲的虛霧與孤高的浮雲,從來只屬於彼此。
「安心的睡吧。」無聲的黑暗中,雲雀恭彌撫摸著湛藍似海的長髮,像在哄著孩子入睡般輕輕的開口,一如那人曾經給予的寵溺。
「這一次,換我陪你一起……入眠。」埋首在冰冷得凍人的肩窩,相纏的指掌未曾放開,他溫順的閉上美麗鳳眸,感受著那人為自己遺留的最後一絲溫柔。
然後,沉睡。
──不用再恐懼孤獨輪迴的痛苦,淒豔的火照之路上,有我陪你。
──不用再害怕血腥黑暗的記憶,罪惡的墮落深淵裡,有我陪你。
──所以,骸。
──安心的睡吧,有我陪你。
|| 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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